“海南岛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十二月初的某一天,红牌港码头上,唐健面向庞雨,徐磊等留守人员,很正式的行了一个军礼。
——旨在收复台湾岛的北路军终于还是要出发了,这次出兵规模并不大:就是以第一营三个连队作为主力,外加炮兵连一部,除琼海号上舰炮外,另外携带三门青铜炮准备陆战用,总兵力大约七百人左右。相较于不久前出发的东路军,人数略少了些。
不过北路军组成人员的规格非常高——军事组首脑唐健带队不说,就连委员会主席李明远李老爷子也亲自出马随同出征。旁人自是劝说他别这么冒险,毕竟这是要去打仗的,而且台湾岛这时候开发不足,瘴气瘟疫之类相当厉害,一旦染上是非常麻烦的。
但老李教授却认为:和单纯只需要考虑军事问题的东路军不同,北路军因为牵扯到与本土势力合作的缘故,在行动过程中更要时刻注意策略的灵活性。郑氏家族毕竟是在历史上留下过偌大名望,割据一方的顶级军阀。与他们联手对敌,既要尽量维护合作局面,也要随时防备对方使坏。而且。在整个行动的过程中,还要时刻牢牢掌握着主动权,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所有这些,都需要指挥人员在最短时间内,作出最为“合适”的应对。
唐健是很正统的军人,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并不擅长。阿德因为在守所里面干过几年,对于市井人心和各种鬼蜮伎俩相当熟悉,被认为是最适合与郑家打交道的人选。但他毕竟年轻了些,以前几次谈判都是在自家主场,有参谋组其他同志协助,又有老李教授把关,这才压过郑芝虎郑彩一头。
而这次却是去人家的地盘,又是郑家**oss郑芝龙本人较量,能不能再象先前那样从容,连阿德自己也没什么把握。老教授感觉不放心,坚持要亲自出马,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所以大家最终还是尊重了老教授的意见,好在琼海号经过战斗改装后还留下了几间客舱,经过整理条件还是不错的,只要老爷子不上陆,待在船上估计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回可要把老爷子好啊,别弄得像上次一样,莫名其妙又被人捉了去。”
前来送行的徐慧笑对马千山道,后者微微一笑——老马现在身为短毛军是炮兵总监,这次负责调度北路军全部重火力,权重事多,可不再是当初登陆时那个解席公司里的普通员工了。
不过工程师徐慧是被指定在李明远教授出征时暂代委员会主席职务的人。他的要求可以作是委员会的指令,所以马千山依然很正式的敬了个礼:
“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教授的安全。”
“卫生上也要注意,据说那里的疟疾非常厉害,还有其它许多稀奇古怪的传染病,这方面石大夫你可要多多注意啊!”
担任北路军医官的石亦生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要是不注意我跟去干嘛呢……唉,知道啦。”
徐慧是个老好人,只是有时候稍显唠叨,老石也懒得跟他计较,答应下来完事。
“大家放心吧,我们肯定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倒是你们这里,可别大意啊。西洋人和明朝军队虽然被打垮了,海盗倭寇之类却是难说。别到时候大风大浪都经过了,却在小阴沟里翻船,那可丢脸。”
眼一帮人尽在唠咕他们,阿德忍不住反提了几句,这些话当然都是向负责基地保卫工作的庞雨所说,后者闻言却也不甘示弱,当即哈哈一笑:
“彼此彼此,你们这次的兵力收拾荷兰人足够了。但郑家说起来是盟友,他们觊觎咱们的大铁船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千万别给他们找到赌一把的机会啊。这帮人绝对敢冒险的。”
“……那么各自小心吧。”
两位狗头军师互相笑了笑,彼此握一握手,道一声保重。之后,在留守人员的目送下,琼海号拉着长长汽笛,带领另外几条木头帆船,朝东北方向开去。
…………
先后送走了两路远征军,基地一下子空了,人也感觉一下子轻闲下来。在最初几天中,庞雨和徐磊还很谨慎的带着三连官兵在临高各处转悠了几圈,想哪边有疏漏之处,好加强防御力量。不过几个圈子兜下来,各个单位的保卫处警惕性都挺高,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借此机会,倒是把穿越众在临高周边地区的建设成果好好参观了一下。他们这几个人离开大本营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来整个海南岛上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其中变化最大的,当属临高及其周边地区莫属。
临高城的巨大变化庞雨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城北农场却还是回来后头一次去,特别是新开辟的几处畜禽养殖场,其规模着实让人吃惊。
“……这个养鸡场的规模是两千只,旺季时每天可以产百多斤鸡蛋。每年可以出栏三到四批肉鸡,这样的养鸡场咱们一共有四座!如今已经完全可以满足各处食堂对肉鸡和蛋的需求了。”
——站在一座鸡舍大棚外面,耳旁听着吴南海充满自豪感的介绍,庞雨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参观某处现代农业基地。鸡舍是标准的砖瓦房结构,窗扇都是用的木质百叶,门口的有巨大的木头风车带动水轮,源源不断把干净的井水抽进食水槽中。
“难怪现在公共食堂的伙食那么好……奶奶的,咱们在琼州府衙吃的都不如你们农场职工好!”
徐磊很是羡慕。他想要走进鸡舍去,却立即被拦住——进出鸡舍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类似防化服的连体衣裤,还戴着口罩,起来非常正规的样子。
“为了防止人体把病菌带入,只有穿着消毒过的工作服才允许进入,这种大规模养殖业,卫生问题是重中之重!”
在吴南海的示意下,大伙儿注意到从鸡舍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白大褂,用口罩捂住脸的家伙,双手倒拎着四五只半死不活的草鸡,走到旁边一座火炉前,噼里啪啦就把那些鸡全投了进去,也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每天咱们都要清除一批上去不太精神的,哪怕它其实并没有生病——小心无大错。鸡瘟这东西太可怕了,如果被蔓延开来,整个鸡场几天内就会全部死光光。”
“……这可真够浪费的。”
“没办法,安全第一么。一开始我们是采用深埋的方式,但总有周围农户来偷挖,现在只好全部火化,耗煤量增加不少——走,再带你们去李江东的养猪场!”
…………
在公社农场转悠了一整天,傍晚时吴南海带几人到一家小酒馆吃饭。这处酒馆开得颇有意思:既不在交通要道,也不在人口稠密之处。反而是坐落在一处颇为偏僻的山坳里。可当庞雨他们来到门前时,却发现这地方人来人往,客人非常多。
走进门去,找到一张空桌坐下,有侍者端着餐盘走过,庞雨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这才恍然大悟——为何这家小馆位置偏僻,生意却这么好?
“咖啡?这是手磨咖啡的味道!”
虽然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闻到过,但对于前世里经常需要熬夜加班,又不爱喝茶抽烟的某人来说,这种芬芳中略带苦涩的味道却让人难以忘怀。来到这个时代后庞雨也曾打听过咖啡的来历。但听说即使在欧洲,这种饮料也才刚刚兴起,传到亚洲还不知道要多少时候,也就只好息了想头,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再次相遇。
“哈哈,果然,我就猜你们肯定喜欢。”
吴南海挥挥手,立即有人送上来几杯深褐色的饮料,并不是庞雨喜欢的奶咖,不过无所谓了,迫不及待端起来品上一小口,让那股苦苦的味道在舌尖滚来滚去,实在是难得的享受。
“怎么样?味道还正宗吧?”
“你哪儿来的种子?”
庞雨愕然问道,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吴南海的那批种子宝藏中有胡椒,有烟草,甚至连原产南美的可可豆都有,但肯定没有咖啡种子,否则早就记挂上了。
“嘿嘿,就算有种子,咖啡树至少也要三年才会开花结果,哪儿这么快就能喝到……当初公主号上有一座小园圃,我在那里找到的几棵小树苗,本来还不知道是咖啡树,试着栽种了一下,没想到就得到了这个。”
吴南海得意洋洋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虽然也被苦得皱起眉头,却愈发神采奕奕:
“不过,今天带你们来可不是为了说这个,有一样更好的东西给你们。”
说着,吴南海伸手入袋,不知道拿个些什么东西,却仿佛小孩子一样不肯张开手掌,反而得意洋洋卖起了关子:
“庞雨,你还记得那时候,对于我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各类种子,其中最关切的是什么?”
“当然是杂交水稻,新中国最伟大的农业科技成果。但当时你说至少要两年才能培育出种子来……等等,两年!难道……”
庞雨又惊又喜,手指着吴南海,嘴唇微微颤动,但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吴南海则轻轻笑了笑:
“是啊,杂交水稻……这两年来,我们种植的当地稻种,哪怕再怎么认真管理,保证水肥不缺,平均亩产最多一百多公斤,已经被周围农户视作奇迹了。而杂交稻,哪怕是最初级的杂交稻,平均亩产也能达到三百公斤左右,比这个年代最好的稻种要高出至少三倍……我们有了,终于有了!”
说到后来,声音都有些哽咽的吴南海缓缓摊开手,几粒饱满稻种呈现在他的掌中。小酒馆中灯光昏暗,但在周围几人起来,那稻种却仿佛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